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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妾身要下堂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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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另一侧则坐着周家大族长,周君玦的三叔公周佑祥,他一身黑色的褂袍,严谨有余而喜庆不足,相貌清癯,须少花白,眼神飘浮,盯着厅堂口四下搜巡,时而望向立在他五步之遥的孙子周锦铎,目光中传递晦暗不明的神采。

    而这一切,正好落在居于堂下首座一身珠红色打扮的柳荆楚眼中,她悠闲地抿了一口茶,嘴角边带着嘲讽的微笑,却被她举起的茶盏盖住,不被人发觉。

    周佑祥是周家辈份最长的男子,族长一位自是非他莫属。幼年时,由于他的生活并不平坦,因他资质平庸,没有得到父辈们应有的关注,他为此耿耿于怀,认为父亲是因为他庶出的关系而冷淡于他,多年来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打击长房。然而,周家长房代代人才辈出,虽人丁稀少,却个个聪颖过人,连当家主母也不落人后,将盛鸿轩牢牢掌握的手中。以至于身为偏房的他们一直以来,只能在乡下管理周家的田家,靠收佃租维持生计。

    周君玦的猜测并非无中生有,周佑祥对他们多年来一直虎视眈眈,钻着空子想要分薄盛鸿轩,几次三番到周府吵闹生事。念在同为周氏子孙,他们也并无过份举动,也不便赶尽杀绝。

    祖父以及父亲的猝死时间、地点都极其巧合,三十岁那一年的清明节扫墓归来。这也是周家长、偏二房一年中少有的几次交集之一。

    “我听说这侄孙媳妇是隆祥庄的大小姐,庶女,怎配当我周家的新任主母。”吉时未到,周佑祥便已坐不住了,忍不住发难。

    老太太一手捂住耳朵,左右捏了捏,只当没听见,清了清嗓子,端坐翘首。

    柳荆楚优雅地放下茶盏,双手交叠于腿上,客气地回道:“三叔,庶女也是许家大小姐,如同您是我们周家的族长一般。您说是吗”她的声音不大,温婉适中,只有堂上二人可清晰入耳。

    老太太眼角余光一扫,投以默许的微笑。正色面对厅堂中吵闹的一众孩童,心中暗忖,年底或许就会有曾孙可抱,要是三年抱俩,那就更好了。

    “哼,老夫可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哪象这许家大小姐,听说只会卖茶叶蛋。”周佑祥自恃甚高地抚了抚下颌的长须。

    “我周家也不过是卖茶的,卖不掉的茶正好可煮茶叶蛋,一举二得,何乐而不为”柳荆楚不急不缓,眉宇间的笑意更扩大了一些。“再说,周家的当家主母认得银子,会赚银子,自是商人妇的首要,读圣贤书又有何用。”一席话,夹枪带棒,顺带将周佑祥说得吹胡子瞪眼,没了下文。

    “大伯母,我听说许家大小姐原是妾室,为何扶正呢”一直立在身侧不发一言的周锦铎见自家祖父落于下风,只得挺身而出。

    柳荆楚料他会有此一问,神色从容,却又露出几分神秘之色,轻声说道:“我这媳妇儿天生就是主母的料,这才进门几天,便怀了身孕,扶正是自然的,你们说呢”她早已和周君玦套好说辞,既不能让他们发现许慕莼之于他的重要性,又不能让许慕莼被看轻。

    “伯母的意思是,怀有身孕才被扶正的可这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周锦铎警惕地一问,他自幼跟在周佑祥身边,言传身教之下尽是对长房的不满与敌意,方方正正的脸上写满疑惑与揣度。

    “又有何妨,这可是我们周家的长孙。”柳荆楚将帕子掩在唇边,把她泄露的得意之色尽数掩去。

    “伯母”周锦铎正想询问些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打断。

    吉日已到,一双人儿大红喜袍粉墨登场,各执红绸一端,缓缓至门前行进。

    端的是俊朗不凡,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周君玦,一身喜庆的大红袍,也稍显拘谨之感,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志得意满,美人在抱,夫复何求。

    “子墨兄。”特地赶回来的沈啸言手执卷轴,浅笑吟吟,一袭白衣于厅堂中尚算异类,只是谁都知道这是临安一绝霁尘狂草,眼中尽是崇拜与艳羡,怎会对他的衣着多有非议。

    “看,这是我特地贺你新婚,一字千金哟。”有些人生来轻狂,有些人则是有轻狂的资本。沈啸言无疑属于后一种,千金难求一字,偌是他高兴,送你千字也不为过。这不,今儿个高兴,送上对联一副。

    他徐徐地扯开卷绳,着下人拉开。正所谓,字如其人。狂放不羁,如行云流水般扑面而来的笔端霸气,令人窒息。

    只是,这副对联实在是

    上联是颠鸾倒凤只把床头火烛染,下联是鱼交水欢何惧万里长空蓝。

    “来人,挂到洞房中,不要枉费霁尘兄的一番好意。”周君玦也不含糊,即刻命人挂上。他早知道没有如此便宜的事,相交多年,沈啸言是何种人他一清二楚,送他卷轴对联,还不忘猥亵出出风头,果然不负霁尘狂草的美名。

    沈啸言长眸一眯,戏谑地退至程书澈身侧,“程端,你的贺礼呢”

    “此时拿出来不太好。”程书澈懒懒地挑起眉,扒了扒脑后梳理齐整的发髻,一副还未完全睡醒的惺忪。

    临安三绝,一生拥有一件便是人生至乐,这要是拥有二件,岂不是羡煞旁人。程书澈望着那副卷轴被收起,皱着眉头晃了晃。不好不好,此时不宜拿出。

    “怕什么”沈啸言难得有机会可以恶整周君玦,在大婚之时,他无力还手之时,正是大好机会。

    程书澈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感觉特别不自在,东挠挠西抓抓,感叹还是月半换一衣习惯一些,收拾好的发髻被他扒得凌乱无比,他方显自在些。“我怕被人抢了,子墨兄今夜无法大发神威。”

    周君玦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别耽误我拜堂。”

    “哟房都洞完了,拜堂不过是形式而己。再说,你要是把小娘子服侍不周到,正妻也是会出墙。子墨兄,你已近而立之年,可是你的小娘子才”程书澈故意话说一半,留给某人自行体会。

    周君玦淡定地抓起红绸的一端,揶揄道:“程端,你身后的姑娘似乎也不大,难道你一直都用恩你明白的”说罢,呵呵大笑,俊朗的脸上尽是意气风发的张扬。

    程书澈回眸一看,顾紫烈正龇牙咧嘴地挥舞粉拳,一副磨刀霍霍的凶残模样。他忙调转目光,刻意忘记她的存在。归家数月,她亦步亦趋地跟随,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知该如何回报她的深情。渐冷的心时有回暖,却仍向往极寒之地。

    被红盖头挡住视线的许慕莼拉了拉红绸的一端,催促周君玦赶紧向前,好让她去了这碍事的红盖头,还她光明,以便好好认认那个久仰的三叔公。

    周君玦接到暗示,忙往前跨了几步。

    “新娘子,吃糖糖”倏地窜出一名女童,约摸四五岁,粉净的脸上带着无邪的笑容,她手中捧着几块杏仁酥挡住许慕莼的去路。“新娘子,吃糖糖”

    许慕莼被挡了去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立在原地等待周君玦为她化解。她记得,不可吃任何人给她的东西。只是,这不过是孩子,要不吃了吧,免得误了时辰。

    周君玦被她不动,眸光一闪,心中暗叫不好。那挡路的孩童正是周锦铎的长女周谨慧

    周谨慧手中的杏仁酥小小数块置于掌中,已被她抓得面目全非,实难辨认原貌。

    堂上的老太太和柳荆楚飞快交换了眼神,皱眉静观其变,心中却已是咚咚作响。

    不过是一块糖,却是要试出周君玦对许慕莼的情意重与轻,全在这一念之间

    周谨慧眨着一汪剪水双瞳,清澈至极,不带一丝的杂质,她胖嘟嘟的小爪子捧着面目无非的杏仁酥,脸上写满期待。“新娘子,吃糖糖”她重复着充满童真的奶声奶气。

    四下渐渐趋于平静,目光围绕在周谨慧执着的小胖手上,久久凝望。时而飘至看不清表情的许慕莼身上,揣度着她的想法。

    而拉着红绸另一端的周君玦则是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敛了眉眼的凌厉,投向立在堂首的周锦铎,嘴角微挑,尽是不屑与鄙夷。

    周锦铎也在同一时分与他的视线相遇,涨红双眼蹙起眉心,对周君玦睥睨一切的傲慢充满嫉妒与恨意。

    居然让一个纯真的孩子做如此肮脏龌龊的事情,他们也真想得出来。想知道许慕莼对他的重要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这么想知道,他偏不遂了他们的愿。周君玦望向斜倚在柱子上,眯着眼似乎快要睡着的程书澈,微微地一挑眉

    程书澈斜拉起一侧嘴角,邪恶地笑了

    许慕莼蒙着盖头,无法收到任何的讯息,她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只得窘迫的交握双手。他交代过不可吃别人给的东西,可是眼下这天真无邪的孩童用她清澈的眸子,期盼地望着她,似乎她要是拒绝,她盈满水意的眸子就会淌下泪水,她何其忍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要是周家的当家主母连如此气魄都没有,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取了一小块酥糖

    难不成周家三叔公敢在大庭广之下行凶,难不成这酥糖内掺杂其他不明成份何不赌一把

    “糖糖”周谨慧仰起小脑袋与许慕莼对视,眨着水汪汪的眸子朝她腼腆地一笑。“新娘子好漂亮”

    许慕莼也笑了,周谨慧有一双与周君玦相似的眸子,清澈无波,惹人怜人。她捏着酥糖正要往嘴里放,身侧一股穿堂风撩起她的裙摆,似乎有人碰了一下她的手臂,顷刻间,她手中的酥糖已被换成了一坨怪异的物体。

    “别看了,快”是顾紫烈。

    “吉时到”

    许慕莼忙将那一坨不明物体扔在嘴里,朝周谨慧扬了扬空无一物的手。

    “好棒”周谨慧拍着小手,晃着肥嘟嘟的小粗腿跑回周锦铎身边,洒落一地的糖沫

    拜完天地,许慕莼等不及周君玦挑喜帕,倏地一把抓下,纠结的眉眼怒不可遏。“那还只是个孩子”

    “有惊无险,就算是孩子也不能掉以轻心。”周君玦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别怕,有我在”

    “要是你不在呢”许慕莼心有余悸,大庭广众之下,尚且如此,一旦没有人的时候呢她不能坐以待毙。

    “等他们回去之后,从长计议。”周君玦面色凝重,越是不能堂而皇之,越是有防不胜防的地方。

    许慕莼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床上一躺,仰面朝天。这是她的大喜日子,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走了一遭,果然是一入豪门深似海,这里头的道道太多,她想忽略都难。

    她略抬起上身,手臂撑在床上,问道:“相公,你说”

    话音未落,周君玦却已是面色苍白地望着她,“你别动”

    相扶 第五十一章

    许慕莼微偏过头,不明白为何周君玦有此举动,撑着手臂试图向前移动。

    “别动。”周君玦刻意压低的嗓音微颤,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注视着她脑袋后面的某一点,呼吸放得很轻很轻,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爆发。

    “相公”

    周君玦的脚步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轻声音,他微弯着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眸光闪动,却只聚集于床上的某一处。

    许慕莼觉得好奇怪,他为何一直看后面,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随时都淡定从容的人大惊失色,他的眼神就好象看到鬼魂一般,充满恐惧与惊愕。

    顺着他的目光,正想侧过头

    搁在床沿的双腿倏地被他掳住,“别动,娘子。”

    许慕莼低眸一探,周君玦正在暧昧的姿势匍匐在她两腿之间,双掌抓住她的膝盖,温热的掌心微湿,隔着亵裤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潮热。

    “相公,外面还在闹呢,我们能不能等晚上”许慕莼脸色略红,昨日从厨房到水房再到卧房的种种缱绻缠绵顿时浮现,他极尽所能地折腾她,即使她声声求饶也不肯放过,欲死欲仙的极乐快感,让她羞红了脸。

    周君玦双膝着地,直挺挺地跪在她双腿间,双手用力拉开她的腿,抓着她的膝盖往他身上贴近。

    “不要,相公,外面还有很多客人。”许慕莼小声嘤嘤,头垂得低低的。

    “不要动。”周君玦再一次重复,贴着她的身体缓缓向上撑起身子。

    两个人之间渐渐没有空隙,近的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的似小鹿乱撞,他的强而有力却又紊乱不已。屋外的嘈杂似乎与他们无关,脸颊相贴,热气吹拂在许慕莼的身后,打乱她的呼吸。

    “相公”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似呢喃呓语,又似情动呻吟,双腿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昨夜也是如此,腿软的只能挂在他身上。如今,只要他一靠近,她便是自觉地贴近。

    “恩”他单手捧着她的后脑勺,猛地往他左肩上一压,“唔。”她重重地撞在他结实的肩胛上,鼻梁撞得生疼。这又是怎么了新招式吗天啊真的好疼许慕莼扑腾几下以示抗议,却又无力挣脱他的钳制。

    周君玦不理会她的抗议,死死地将她按在怀中,右手掌风在空中凌厉地一劈

    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手上的力道渐渐地减轻。

    许慕莼自他怀中探中头来,朝身后侧过头一望,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条正吐着红信子的蛇。“啊蛇”顿时花容失色,小脸刹白。

    “别怕,别怕。我抓住它了。”周君玦温柔地拍打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那条蛇的咽喉。这是他的洞房,这是他的大婚,先是周谨慧半路阻拦,堂前各种惊险不过是场预热。如今,在他的床榻上,在他洒满花生、莲子的床榻上,在鸳鸯锦被丝滑柔软的棉絮中

    他如何能姑息

    唇边露出一抹残忍至极的浅笑,床榻之上岂容他人放肆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周府的下人们已经从睡梦中被惊醒,一干人等带着惺忪的睡眼接受管家的盘问。

    凡是昨日走近或是走进过周君玦和许慕莼卧房的下人,不论资历,不论能力,一律辞退,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求饶和辩解。

    周府上下人人自危,幸免于难的人则惶惶不可终日,低眉敛目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不敢有半分差池。

    “玦儿,如此一来,府中可差使的下人少了一大半。如今重新召入,恐怕”柳荆楚支开窗棂,望着前院收拾好细软接受管家盘查的数名下人。没有粗使的下人,势必要请人补充,如此一来,来路不明的人便可趁机混入。

    周君玦双手负于身后,眉头深锁,“我会从盛鸿轩找些伙计过来,商铺那边如今不缺人手,春茶还未收成炒制,还需要些时日方才上市。缺的人手可慢慢补齐,不会误事。”

    “祖母那边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她年纪大了,经不起刺,她怎会看不出来。多年来之后,他终于肯娶妻,这未尝不是了却她一桩心愿,只是却让其他人如鲠在喉,以为胜券在握,却又横生枝节。

    周君玦扯了扯唇线,“娘,你就别笑话我了。您不是乐见其成吗”

    柳荆楚沉下脸,“你都二十七了,我想抱孙子还需要理由吗你以后可节制着点,在自己房中就好,别把厨房、水房弄得一团乱。这左邻右舍会以为我们周家为何杀了好多头猪,从早杀到晚,连半夜都”

    “娘”周君玦翻白眼,“我记得周家占地数亩地,方圆百里之外皆是我周家地产,哪来的左邻右舍”

    “不是亲家母问我来着吗,还有在我们家养病的,你的小舅子,还有陪床的另一个小舅子。”柳荆楚掩嘴偷笑。

    “儿子,你说这母亲和弟弟一天下来都看不到莼儿,会做何假想呢”

    “娘,是您一直在假想吧不要把岳母大人和您相提并论。”周君玦自然是明白他这惟恐天下不乱的娘亲,那揶揄的目光,暧昧又戏谑,简直就是想着明日会有大夫把脉,她的媳妇被宣告身怀有孕的目光。

    “儿啊,我都想媳妇想了十年了,你就不能理解我吗”柳荆楚如少女般羞赧地低下头,轻声抽泣道:“你看看慧儿都四周岁了,已经成为偏房的棋子。你的儿子何时才会打酱油”

    “好吧,我会努力的。”周君玦只得点头称是。“在此之前,我会让程端对府中上下所有的食物和药材全面撤查一遍,今后采买的一应日常货物,将由专人送至府中。莼儿的饮食尤其要注意,我怕三叔公他们动手脚,让莼儿不能怀孕或是其他。”

    “也好。”柳荆楚叹了一口气,遥想当年为周君玦添置的第一房妾室便是死于剧毒药物之下,从此府中大小突发事件接踵而来,均出自于她买来的小妾。从那之后,她不断地买小妾,周君玦一个也没有碰,久而久之,也便趋于平静,从此小妾进门也都安然无恙。如今,往事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

    “娘子”周君玦趴在锦被上,掐着许慕莼的鼻子,轻声唤她。

    “唔”许慕莼胡乱地挥了挥小手,粉藕似的手臂啪的一声落在大红锦被上,甚是撩人。“让我再睡会儿。”

    微凉的手掌缓缓探入锦被内,隔着亵衣抚触,低头咬住她的玉臂,舌尖轻挑。

    “唔”许慕莼皱着眉头甩了甩手臂,那讨厌的臭虫在还舔她的手臂,甩都甩不掉。身上也痒痒的,象是有虫子在爬。

    昨日的记忆在迷糊中噌地窜起,“啊蛇”

    一睁开眼,她那祸害相公正紧张地望着她,一脸关切。“娘子,没事没事,相公在此,蛇已经杀了炖汤,一会让你尝尝蛇胆,清热去火。”好在那条蛇并无毒性,正好炖汤补身子,活该被砍成十八段。

    许慕莼揪紧被角,茫然地望着眼前一身清爽的男子,“相公”还好他昨晚没有继续折腾她,否则今天保准起不了床。可她还是很困很困当豪门少奶奶就是可以当一只废柴,不用干活不过不过她没有当废柴的权利

    倏地摇摇头,“相公,从今日开始,我有好多的荷包香包要绣,你不许胡闹。”

    “傻瓜,你一个人做得完吗这不得做到猴年马月啊”周君玦抚摸她红润的脸颊,“走吧,带你去看为夫送你的新婚礼物。”

    “是什么银子相公,我觉得银子最实在了,你能送银子吗”许慕莼揪着被角揉啊揉,很是纠结地用眼角扫了一眼她那一脸j笑的相公。“不能吗”

    “我送你银子,你有地方放吗”

    地方在周家的话那还是周君玦的。放银号如此乱世不太安全。

    她摇了摇头,穷人表示很无奈。

    “那我先送你房产,你才能放银子。”周君玦揉了揉她顶着乱篷篷发丝的小脑袋,伸手将她从锦被中抱起。“让为夫服侍你宽衣吧,娘子”

    许慕莼防备地望着他暧昧又邪恶的笑容,一手死死地抓住衣襟。“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只是乖乖当我的娘子,这些小事让我来做。”周君玦已是驾轻就熟,须臾之间已将一件绯红的罗裙套在她身上。“我们要先去给祖母和三叔公请安。”

    “三叔公他还没有回去吗”许慕莼拉长声调,这是天大的噩耗,为何在她新婚的大好日子里还要对付此等老怪物。

    “他们要小住几日。”将她调转了个身,开始打理她一头及腰的青丝。

    “那是几日”许慕莼噘起嘴,“早知道不成亲。”

    头发被猛地扯了一下,“啊好疼”

    “娘子,你居然为了别人不嫁给我,为夫很伤心。”周君玦手握木梳,咬牙切齿。

    “相公,一会他会给我什么吃让庸医大人先给我点解药之类的吧,他不是神医的传人吗”防患于未然吧,她还有很多银子没有赚完呢。

    顷刻间,她的发髻已被收拾妥当,垂髫的发辫被尽数盘起,绾在脑后高高地耸立,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那我们先去拆礼物再回来智斗老怪物”

    “装银子的房子”

    相扶 第五十二章

    二人弃车从简自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元宵一过,城中的商铺已全部恢复营业,一路上熙熙攘攘,繁华喧闹。临安城的百姓仍过着自给自足的快乐生活,八里关外的战事硝烟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们。

    春暖花开,自是绿柳成荫,漫步在和风送暖的街市,身边是带着温暖笑话的男子,暖暖的手掌交缠相握,侧头而视,止不住地弯起嘴角,荡漾出幸福的弧度。

    行至离周府不远处的岔口,路边斜倚着一个口衔柳条的男子,藏青色的长衫,同色系的发带自发间垂至胸前,他用鄙夷的目光睨了一眼周君玦,抵在墙上的一只脚自然地垂落。

    “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是晚到我也不会怪你的,你没必要新婚第二日就如此勤快吧”

    “娘子,你来。”周君玦看都不看他那戏谑轻佻的表情,扶着许慕莼的肩膀,柔声说道:“这位是盛鸿轩的二当家,统管周家数百商铺的倪东凌倪公子。”

    许慕莼纳闷地瞥了一眼,“他管商铺那你管什么”

    “我管他呀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往西他不敢往东。”周君玦不闲不淡地扶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他要是不听话,这个月的工钱也就打了水漂,对我们倪大公子来说,银子比他的命还要贵重。”

    倪东凌恨得牙痒痒的,摩拳擦掌迎了过来。

    “真的吗倪公子,我们是同道中人啊。”许慕莼突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啊。

    倪东凌当下一愣,“周子墨,算你狠”被老板欺压不算,如今还要被老板娘欺压。他这份工打得真憋屈

    周君玦无奈地耸耸肩,继续对他的小娘子说道:“以后我和东凌会轮流坐阵临安,要是我不在临安,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可以找东凌。”

    许慕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吧。”从岔道口拐入不到五十步的地步,倪东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座爬满藤蔓的小院落。

    里面的物什上都落了一层重重的灰,看得出久未有人居住,空阔的居所四四方方,沿着墙角排列的几台织布机,没有单独隔开的屋子,就象一个空旷的小作坊。

    “这是”许慕莼东张西望地扫了一眼,这就是礼物难不成还能养个小白脸之类的

    “送给娘子的小作坊。你手头的定单不是你一个人能完成的,你需要有一个单独的作坊和熟练的织女和绣娘帮你一起完成。你觉得如何要是不喜欢,可以另寻他处。”周君玦牵着她的手,解释道。

    “给我的我要当老板”许慕莼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身边的男子,他淡然而自信地表情都在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玩笑。

    “不喜欢”周君玦微蹙了蹙眉心,“东凌,我名下还有几名房产”

    “倒是有很多,看你喜欢哪里。”倪东凌扬起袖口挥散四下的灰尘,嫌恶地撇了撇嘴。老板要讨娘子开心,辛苦的却是伙计,哪有老板连自己名下的房产都忘记的。

    “可是,你送我作坊,我哪有那么多的单子可以作”手中不过是百来个的荷包香囊,做成这些她还如何维系这个作坊。

    倪东凌捂着鼻子,忿忿地说道:“有了作坊自然会有店铺,有了店铺自然就不愁没人买,更何况是上御街的铺子。”

    许慕莼惊讶地望着她的相公,等待着他的答案。

    “东凌说的没错。上次你不是帮我斗赢那个福瑞轩的老板吗我只收了他在上御街的商号,现在你可以随意使用那个店铺。”

    “真的”斗赢就拿着商号似乎有些不太地道,只是斗茶这些门道她都不懂。那日是她见过周君玦最为傲慢自信的一次,隐约中她有一丝的骇人,成为周君玦的敌人是一件至恐怖的事情。

    “你是我的娘子,我娘子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想靠自己的双手赚很多的银子,我会尽我会能去帮你。这些作坊和店铺就当是我借予你的,等你赚了钱可是要还给我的。”许慕莼的自尊心甚强,他已有所了解,万事皆安排得妥妥当当,让她易于接受。

    “作坊的一切杂物都让东凌去办,招募织女和绣娘的事情也由他一力承包。这段日子正值新婚,不宜过于操劳。”周君玦朝捂着鼻子站得老远的倪东凌挥了挥手,“东凌,你觉得如何”

    “嫂子,要我说,这地方养点宠物之类的是再好不过子。这里清幽不受打扰,想干什么都行。”倪东凌有轻微的洁癖,对脏乱的地方犹为不适。一大清早被老板喊到这里,早已是一肚子怨气。再看着他二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模样,更是悲从中来。老板,麻烦你关心一下属下的人生大事,可不可以老是四处奔走,是讨不到媳妇的。于是,当下又恨又恼。

    “养宠物”许慕莼不解地重复道。

    “是啊,养某种叫小白脸的宠物。”倪东凌笑得极猥琐,一点都不在意会被扣工钱这回事。

    他不在意,并不代表他的老板会忘记。“倪大公子,您这个月的工钱吧”

    倪东凌立正站好,笑容一转,“我说我自己是小白脸,老板。”

    “噗”许慕莼被他谄媚的假笑给逗乐了,“相公”扯了扯周君玦的袖口,噘着小嘴挤眉弄眼。

    周君玦叹了一口气,“好吧,看在我家娘子的面子上,姑且饶了你这次。你把作坊的杂物准备准备,这里好了之后你就去建州。”

    “什么”倪东凌双拳紧握护在胸前,眼睛一眨一眨煞是委屈,“老板,不是说好你去的吗”

    “我这新婚呢,不太方便。”

    “您哪不方便”倪东凌心中郁闷,昨日刚看上一个小姑娘,刚准备拿根棍子往她脑后一砸,扛回洞里当媳妇,谁知道这万恶的周子墨居然让他去建州。

    “腰不太方便,你懂的新婚嘛”周君玦笑得极张扬,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一个成了亲的男子在一个未成亲的正常男子面前如此卖弄成亲后的暧昧欢愉,这叫人情何以堪。

    倪东凌泪流满面地挥着小手,“老板,您吃饱了,可我还饿着呢,不带如此欺负人的。”

    许慕莼同情地看着倪东凌风中凌乱的表情,被周君玦强行牵着小手走出小院。

    “娘子,以后重活累活你都支使他去干便成。不要担心,随便用,还不用多给工钱的,很划算。”

    有什么比j商更能精打细算那就是儒商象周君玦这种披着儒雅风范的j商,是看不到j商的本质。

    ♂

    回到周府已是晌午时分,周老太太正瞪着饭桌上的酥糖眼神飘浮,身后的方嫂则是时刻紧盯着她的手,以防她趁人不备抓一把藏在袖中。

    而坐于她身旁的周佑祥则是黑着一张脸,吹胡子瞪眼,眼看着全身的血气就要冲至头顶的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对新人翩翩而至。

    “祖母,娘,三叔公。”

    周君玦挨个问候,先唤了自家的娘亲,后才是周大族长本尊,俨然让没有涌上头顶的血液再一次拨高。

    “哼,成何体统。”周佑祥忍不住发难,似乎忘记这是周府,不是他可以随便发威的地方。或许在他的心里觉得这里除了周君玦之外,其他均为老弱妇孺,不足为惧,甚至忘记这二位曾经的当家主母在没有男人主事的时候是如何强悍地支撑着整个周家。

    周老太太两眼顿时发亮,板起脸问道:“莼儿你来,你方才出去可有带东西回来”眼神还是忍不住地飘向那盘酥糖。

    “三叔,是我让莼儿出去的,没有请安,补上便是。有何体统不体统的,都是自家人,要那些规矩做甚”

    周老太太算起来是他的长嫂,所谓长嫂如母,虽二房之间向来不亲,但辈份摆在那,你就算想上房揭瓦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大嫂,我们周家向来是”周佑祥拉长声调,正准备长篇大论一翻。

    “行了,三叔,这会是吃午饭的功夫,别坏了食欲。”周老太太厉声道,毫不给这位大族长面子。这是周府,不是他放肆的地儿。

    “大嫂我们”

    “来人啊,上菜。”柳荆楚眼神一挑,赶在周佑祥发声之前截断他的话,大声吩咐下去。

    “祖母,娘,我吃不下了,方才相公带我去吃了好多小点,如今”许慕莼在回来之前已被周君玦灌了个饱,眼下正值饭点也只好望洋兴叹。

    周君玦高挂儒雅淡然的笑容迎向周佑祥愤然的目光,眼底余光一扫,却不见周锦铎的身影,心下一颤,说道:“娘子,我陪你四下走走。”

    周佑祥见老太太和柳荆楚已动了筷子,也不好发作,只好忍下满腔怒意和长久以来积蓄的嫉妒,食不下咽。

    午膳一过,许慕莼便偷偷摸摸地揣着几块酥糖行至老太太的房中,放在她的念珠旁边,悄悄退了出去。

    念及几日来忙碌大婚的事宜,不曾去母亲房中探望,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袁杏居住的院落行去。

    一来要告诉母亲她可独立开作坊的事情,二来也要请教母亲织布的技巧。袁杏曾是临安城有名的织女,一手织布的技法名贯全城,只是后来嫁与父亲为妾,渐渐被人们遗忘。

    “走现在就走”

    刚跨进院子,便听见袁杏虚弱的吼声,带着严厉的哭腔,凄厉绝望。

    “娘,子期不走。”

    “这里是周家,你不要脸,你姐姐还要脸呢。你在此胡闹,叫你姐姐如此面对周家众人。”何时听过袁杏如此怒不可遏地训斥,子期是她的希望,肩负重托。

    “子期走了,谁来伺候你。”

    “不用你伺候,你滚,马上就滚”

    听得另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二娘,你别怪子期,都怪我不好。”

    许慕莼探头一望,只见许慕闵与子期十指交握正跪在袁杏的床榻前,二人四目相对,款款柔情不似兄弟那般,更似

    “娘,子期,发生什么事情了”心下一慌,许慕闵终日留连在子期的床榻之前,伤时未觉得有何不妥,仔细想来子期的伤已好了数日,许慕闵却鲜少回许家,终日和子期厮混。原想着兄弟二人感情好,如今却有着那么一丝的不妥。

    相扶 第五十三章

    “莼儿,你来了。你把我和子期送回许家去,周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你留着娘家的人在这,会遭人闲话的。”袁杏眼色躲闪,倚在床头别过脸去。

    许慕莼当下一愣,留下娘和子期在府中是她的私心,周府尚有几处院落无人居住,柳荆楚和老太太也不曾为此为难过她,她也便放心让娘和弟弟住下。娘的病、子期的伤,都是她的一块心病。留他们在身边,曹瑞云便没有了机会虐待他二人,在她的照顾之下,吃得好,睡得香,还有下人们在跟前伺候着,比在许家能过得安逸一些。

    曾经的她为了让他们过得好一些,起早摸黑,日夜辛劳。如今,她刚嫁入周家成为周君玦的正妻,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可是娘却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跪在床前的二人四目相对凄凄切切,眼中有说不出的纠结。

    “娘,回许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的病还需要多调理一阵子。子期的伤也是如此。要是许家来要人”许慕莼低头望见许慕闵与子期紧握的手,眉心微微一蹙,“我想,他们是来要大少爷的吧大少爷,您是不是该回家了”

    “姐”子期惊讶地抬头,清秀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失望。

    许慕莼并没有漏掉他此时的神情,子期一向不愠不火,对人对事向来凉薄至斯,何曾有过如此欲言又止的表情。

    许慕闵不象他的娘亲那般飞扬跋扈,势利刻薄,待人接物一向秉承他那一份谦逊有礼,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能与人为善,悲天悯人,自是难得。对待他三人也不曾刻意为难,对待子期更是温柔疼爱,如同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般。

    记得有一回寒冬腊月,那一年她十三岁,许慕闵十二岁,子期十岁。天上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后院的房子阴冷潮湿,他们没有银子多买些木炭取暖,只能三个人抱团取暖。多亏许慕闵偷偷把他屋内的木炭拿给他们,子期才没有伤风体热,安然一冬。

    只是那一年的寒冬,许慕闵一直鼻涕不止,咳嗽连连。曹瑞云因此责罚在他屋内伺候的丫头,又追加好些木炭、棉被取暖也不见好。最后曹瑞云索性请了道士在许家作法,怀疑她的宝贝儿子被厉鬼缠身,搞得许家上下全是鸡血画的符咒。

    许慕莼清楚地记得,曹瑞云宁愿花大把银子请道士作法,也不愿意匀下一些木炭给他们。同时,她也记得许慕闵看见子期安然过冬时脸上流淌过的一丝欣慰与温柔。

    “不知道大少爷意下如何”即使许慕闵对子期再好,许慕莼都甚少给他好脸色看,母债子偿,她认为许慕闵对子期好是应该的。如今却成为一大隐患,娘脸上难以启齿的尴尬,他二人眼含的温柔期待

    临安城内盛行男风,她早已有耳闻,更亲眼看到深巷之内毫无避讳的滛乱,都让她的指尖微凉,忍不住地胡思乱想。思及那一日遇到子期时的情景

    是的,她的弟弟长大了,粉嫩清爽的脸上多了几分忧郁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疏离,松散的发丝沿着他瘦削的脸颊垂落,斑驳光晕在颈间散开,莫名中浸透着一股绝世禁欲的清冷孤傲。

    “姐,子期的伤还没有好,不妨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待他伤好时,我自会离开。”许慕闵没有反驳亦没有接受,他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不为谁而改变。

    “你和子期一起走,都走”袁杏眼含泪光,掩饰不住的怒意跃然而上。

    “娘”许慕莼从不曾见过袁杏有过如此失态的表情,自小见她娘亲都是一副平和的模样,即使被曹瑞云苛责辱骂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子期还小,您就别生气了。子期,快回屋去躺着,春寒入体,一会又该伤风体热。大少爷,麻烦你扶子期回屋。”为免袁杏气极伤身,许慕莼朝许子期打了个眼色,客气支使许慕闵。

    许慕闵很有眼见地扶起许子期,朝袁杏说了声:“二娘,好好歇息,请多保重。”便退了出去。

    许慕莼为袁杏掖好被角,带着柔和的笑容坐在床沿,“娘,子期还小,有些事可以慢慢教。”

    袁杏这才略微松了松纠结的眉心,叹了口气说道:“莼儿,你把子期送到书院去,别让他回许家,可以吗”

    “可是你方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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