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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妾身要下堂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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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儿还是周君玦的未婚妻,沈啸言的小妹。而今,却只剩他们三人。

    “你说是三人,怎么还带个拖油瓶”他没有漏掉周君玦紧拉着许慕莼的手,这让他颇感欣慰。

    “你们孤家寡人是你们家的事,本少爷是有家室的人,怎能与你们同流合污。”周君玦挑衅又鄙夷地扫了扫他二人。“小木头,你说是不是”他家娘子木纳得紧,可他也欢喜得紧。实在是一物降一物。

    沈啸言强忍着一拳招呼上的冲动,咧着嘴假笑道。“泛舟。”

    于是,饥肠辘辘的许慕莼跟着他们一同出了府,被周君玦抱着上了马车,一路前行。一路上,三名男子的目光时不时在她脸上停留,各自的目光都很复杂微妙。

    有不可思议,有一目了然,有窃喜,还有淡淡流淌的眷恋

    相遇 第十七章

    冬日泛舟游湖是文人雅士的优雅消遣,在许慕莼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傻冒,家中暖炉温暖如春,何必非得挤在小小的乌篷船中被风吹得牙齿直打架。

    只是附庸风雅的事情对眼前三个相貌出众、举止不凡的男子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饶着严寒冰冻也阻拦不了他们谈笑风生的雅兴,诗词歌赋,纵论古今,评点朝政,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许慕莼打着哈欠缩缩懒腰,倚在船舱内昏昏欲睡。谁让她只是瓦子勾栏一介摆地摊的柴火丫头,高深的风雅对她来说从来都是有钱人的玩意,食不裹腹的日子哪有这份闲情逸志泛舟湖上,品茗作赋。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差距,也不怪曹瑞云将她卖到周家当小妾。听听眼前三人的谈论,她有一份强烈的自知之明。

    除去临安城首富周君玦不说,万松书院的掌院沈啸言乃是当今翰林学士沈虞的大公子,前朝状元郎,视名利如粪土的妙人。据说他一手狂草价值不菲,黑市价格已攀升至一字千金的地步。可怜许慕莼卖一辈子茶叶蛋也卖不出一蛋千金,会生金蛋的鸡是找不出来。

    而庸医程书澈就更妙了,杏林世家的他任圣上三道圣旨将他招入宫中太医院也不为所动,甘愿为爱走天涯。据说他的最为杰出的便是他那妙手回春的美容方子和男子壮阳疗程,宫中各品阶女官和临安城的女子皆以拥有他的秘方香膏为荣,肤若凝脂不再是梦想。当然男子的壮阳方子也是稀罕之物,圣上三道圣旨急召他入宫的最大原因也正在于此。无奈此等方子无法在黑市中流通,皆为程书澈为其量身定制,用法用量皆属一个所有,无法复制批量生产。许慕莼对此嗤之以鼻,骗女子钱财都是登徒浪子。做生意就要本本份份,童叟无欺。

    六年前,这三人曾联手扫荡临安城各大酒肆勾栏,博得“临安三绝”的美名。一绝周君玦制出的茶叶,二绝沈啸言的狂草,三绝程书澈的方子。曾有人断言,此三种绝品,一生只需拥有一件,人生便不再有遗憾。

    许慕莼想过,哪天要是临安城有四绝,那一定是她的绝品茶叶蛋,她做梦也会笑醒。

    冬至节的后二天,许慕莼跟着“三绝”游湖登高,听着他们说她不懂的事情,她只笑不语,多年来在许家的生活教会她如何察言观色,不懂的时候沉默便是不出糗的最佳方法。而她最快乐的事情便是有得吃,天香楼的叫花鸡,楼外楼的西湖醋鱼,都是她买不起的奢侈货。偶尔许家摆宴请客,也轮不到她上桌的份,就算有个残羹冷炙也被下人们搜刮殆尽。

    如今她却能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心中不免牵挂在许家的娘亲和弟弟。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她却一人独享,不免心中有愧。她一定要赚很多的银子,把娘亲和弟弟从许家接出来,让娘亲享享清福,让弟弟专心求取功名。

    一年,还要一年。离开周家,她便能过她想要的日子。虽说周君玦也不算是坏人,偶尔毛手毛脚之外,也没有其他大的毛病。世家公子的不良习气在他身上一点也找不着,比沈啸言好看,比程书澈成熟,更有一份缘自于他自身的端肃与睿智。

    许慕莼在两日的相处中偶尔一言不发地偷偷注视周君玦,他总是带着一副疏离而淡然的笑容,就象她在茗语茶坊初见时那般,不过分亲昵,也不抗拒别人的靠近。饶是面对两位与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没有过于亲昵的举动。倒是程书澈找着法和周君玦套近乎,逗他笑,一副明贬暗褒的讨好模样。而沈啸言则是高深莫测地跟在他二人身后,一言不发。

    三个说话最多时,便是饮酒作乐的时候。这二日夜里,他们不喝个酩酊大醉是绝不会各自散去回府。只是饶是酒醉迷糊,他们也是相视一笑,不再多言,摆摆手各自回府。

    第二天夜里分手前,沈啸言搭着周君玦和程书澈的肩膀揽在一块,极动情地说了一句:“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兀自叹了口气,抓起桌案上一壶陈年花雕灌了起来。

    周君玦和程书澈相视一眼,也各自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复杂而迷惑的情绪一直萦绕不散,化成拼酒的动力。

    于是当天晚上三人醉得一塌糊涂,周府的马车先将他二人送回府,才拖着清醒的许慕莼和不醒人事的周君玦回府。

    二日来,周君玦倒也是消停,一路上他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吃饭时细心地为她布菜,泛舟登高时将他身上的披风覆于她身上,总是对她淡淡而温柔地微笑,也没有过于出格的举止言行。只是这般谦谦君子模样的周君玦让许慕莼有些畏惧,他是高高在上的临安首富,而她不过是在他家茶坊边上摆摊的小丫头,他们之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般配。因而更加坚定许慕莼尽快离开周家的决心,人是惯不得的,一旦习惯周家的大户风范和周君玦的谦谦模样,她还如何适应象大牛哥那般人家。

    冬至节休市后的第一日清早,许慕莼趁着酒醉未醒的周君玦仍在熟睡之际,偷摸起床换上她的破旧棉袄,便往后院的鸡窝走去。

    周君玦一喝醉便耍赖抓着她不放,连睡觉也不回自己屋里,扒着许慕莼腻歪,手上倒也老实,只要许慕莼乖乖不动,他也就安心睡下。周老夫人倒也乐见其成,抿着嘴发几句又喝得烂醉的牢马蚤,慢条斯理地离去。

    掏了许多鸡蛋,许慕莼提着藤篮往下人住的小院唤起喜儿,一同趁着下人们还没起床梳洗把今日的茶叶蛋给准备妥当。

    瓦子勾栏的茗语茶坊是万万去不得了,周君玦都发了话,她哪还敢往那跑,再者说她偷摸取的茶叶换来的摊位,也都是他的东西,这物物交换自然是失败。

    唯今之计,只剩万松书院的门口可供选择。一来可以看着许子期,二来这边的茶叶蛋价钱被喜儿哄抬得极高,此等买卖上哪找去,有便宜不占有违许慕莼的生意经。

    许慕辰见姐姐推着小摊子步履有些蹒跚,便上前抓住扶把,瞪了眼坐在车上光顾吃的喜儿,用力往前一推,减轻许慕莼的负担。喜儿回敬了他一记挑衅的眼神,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是出门前许慕莼特地给她准备,就知道她是个吃货。

    “姐姐,你出阁后一直没回家看过娘,娘说想你了,连冬至节都不回去。”许慕辰帮她把车停稳妥,拂了拂她垂在额头的发丝。“伤倒是好了,可以去见娘。”

    许慕莼也帮许慕辰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还是子期了解我,娘要见我这副模样,非吓死不可。”见许慕辰身上仍是破旧的院服,她拧着眉问道:“不是让你置办新的袍子吗怎么还穿旧的”

    “旧的还能穿,要新的做什么。”许慕辰自是知道姐姐赚钱辛苦,打小就不敢浪费。

    “穿新的比较打眼,可以勾搭富家千金什么的。”一直吃着东西的喜儿扬起头,朝许慕辰上下一打量,小眼神嗖嗖地放光。

    “小屁孩儿,一边去。”许慕辰很不屑地一挥手。“姐,我先进去了,下了学等我帮你把摊子推回去。”

    “等等,子期。”许慕莼喊住他,“你们书院有很多书吗”

    “有的,掌院有数十万册的藏书。”许慕辰偏头一想,“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没事,我就问着玩。”许慕莼低头一想,总不能告诉弟弟她想知道什么是洞房才来找书的吧。洞房是成亲才能做的事情,弟弟还小。

    待许慕莼走远后,喜儿探过头盯着许慕莼泛红的脸颊,询问道:“姐,你要找书”

    “是啊,你说这掌院大人的书多到什么程度”许慕莼望天沉思,有没有洞房的书呢。

    “你要什么书他都有。”喜儿塞进一嘴核桃。

    “洞房的呢”许慕莼脱口而出。

    “噗”喜儿一嘴的核桃全都喷了出来,“姐,你可找对地方了,临安城内就数万松掌院沈啸言的藏书最多,而象你说的这类书吧,也只有他有。别看他平日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啊,特别猥琐,什么房中术的典籍他都有。”

    “真的”许慕莼两眼放光,总算找对地方了。

    “当然,姐,我告诉你怎么走”

    按照喜儿的指引,许慕莼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到那日她受伤被安置的房间,此时掌院和各位先生均在前院书社导读,后院空空如也,许慕莼好一阵窃喜地钻进隔壁的房间。照喜儿的说法,这间便是掌院的书房,而关于洞房一类的书籍便是藏在掌院书案右侧最底下那格的抽屉内。

    抽出一瞧,里面躺着一大撂的图册,就跟周老夫人给她的小册子差不多,只是姿势更奇怪了许多,色彩也更艳丽。果然和喜儿说的一样,此种典籍就数沈啸言处最多。

    许慕莼藏在书案下将图册一一取出,摊在地上随手翻了起来,大致与家中的小册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只是只是那被庸医弄坏的地方竟是每图上都能清晰地看到。

    许慕莼羞得捂起脸来,透过指缝好奇地盯着看了一小会。原来周老夫人给她的小册子只是凤毛麟角,无法窥得庐山真面目,害她差点着了周君玦的道儿,和他比什么光腚啊。这大叔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果然是无j不成商。

    “咳咳。”

    “啊”许慕莼惊呼一声便将一大撂的小册子扫进书案底下,探着脑袋瞧见白衣飘洒。“掌院大人好。”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堂中吗。

    沈啸言又气又恼又尴尬,他的私家藏书就这样被翻了出来,内伤的他就快要咳出血来,无奈还要佯装淡定。“没事,你继续,我取本册子就走。”扼腕不已,看到也只能当没看到,这怎么问出口要是换作程书澈倒是能贫嘴一耍,糊弄过去,可怜他是德高望重的万松掌院,为人师表,岂可自毁形象。

    许慕莼也不慌乱,见他泰然处之,她也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外面天寒地冻,还是屋内暖和。”言下之意,我是来取暖的,不是特地来翻书的。

    “没事,你继续。”沈啸言咬牙硬撑着笑,你继续取暖,我去喊你家相公来捉人。

    见沈啸言退了出去,许慕莼从抽屉底下又翻出一本有很多字的书来,书名叫素女经。

    许慕莼大略翻了翻,只得一知半解。一般来说,字是认全了,可是这意思还不是很明白。全是艰涩难懂的行文,男欲求女,女欲求男,情意合同,俱有悦心,看得她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唔,还是带回府中好好瞧个仔细,这事儿太私隐,又不好意思问人。

    把经书往怀里一揣,许慕莼自书案下爬了出来,拍拍手中的尘土,装作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双手别在身后,挺直腰杆慢悠悠地踱了出去。

    一打开门,便和来人撞了满怀,许慕莼忙捂住胸口偷贼心虚地四下张望。

    “咦,许姑娘,好巧,小生正四处寻你呢。”

    许慕莼头顶顿时阴掉一半,“叶先生好,你是先生,怎么会是小生。”

    叶律乾也不与她计较,咧着嘴爽朗地笑了,“许姑娘,可是来卖茶叶蛋的,我全买了如何”

    “全买了”许慕莼心中的小算盘打得砰砰响,“一个八文钱。”

    “成交。”叶律乾也不含糊,“我买了你的茶叶蛋,你便不用摆摊,也就有时间陪我聊聊。”

    “我没时间。”许慕莼噘着嘴,“你全买了,我就得回去再做一些,钱永远不会嫌多的。”这点道理都不懂吗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败家仔。

    “那我全买了,不成吗”叶律乾捧着小心肝期盼万分。

    “不成,你想吃成笨蛋吗”原来笨蛋是吃茶叶蛋吃出来的。

    叶律乾越挫越勇,“姑娘要怎样才敢陪在下聊聊。”

    “聊什么本姑娘时间宝贵。”许慕莼捂着胸口,生怕他再来个九阴白骨爪之类的猥琐动作。自从看了沈啸言的小册子,她总算明白了些,心有余悸地防着叶律乾。

    “聊聊人生哲理,谈谈人生大事。”叶律乾谄媚讨好地笑道。

    “这样吧,你陪我去西子湖畔摆个小摊,我们边卖茶叶蛋边聊如何”许慕莼眼眸流转,计上心头。凭叶律乾的好皮相往西子湖畔一坐,那可是招揽生意的免费招牌。

    瞧瞧他目若点漆,剑眉入鬓,身形壮实,儒雅不凡,正是临安城中最为吃香的男子类型,就象勾栏里姐姐们说的,特别有男人味儿。

    “如此甚好。”叶律乾屁颠屁颠地跟在许慕莼身后,满心欢喜。

    “等会。”许慕莼突然停下脚步,“你得先付我一百个茶叶蛋的钱,我明儿再送来给你。成不”

    “太好了。”叶律乾忙掏出钱袋,如此说来,明日也会见到许姑娘,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求之不得啊。

    许慕莼拍拍他的肩膀,书呆子果然不同凡响,“真乖,走吧。”捂紧怀中的素女经,吩咐喜儿先行回府准备明日的茶叶蛋,她则带着叶律乾朝西子湖畔的断桥走去。此时的断桥是游人最多的时刻,抢生意岂能错过。

    许慕莼得意忘形,浑然不觉身后有一双深邃而喷火的眸子正跟随着她一路前往。

    相遇 第十八章

    大雪初霁,西子湖畔银妆素裹,雪残未消,积雪横亘于桥面上,阳光斜斜照过来,折射出苔藓斑驳的桥栏。

    许慕莼占据白堤与断桥相连处的有利地形,小手朝叶律乾一挥,“来,快来,摆在这里。”不止有美男招揽生意,还有免费的苦力可以使唤,明日还有大把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好了。”许慕莼指挥若定,自小推车上取下一张小马扎,摆在小摊旁,蜷着身子坐了下来。“好吃的茶叶蛋,一个六文钱,快来买咯,刚出锅的茶叶蛋咯。”平日卖五文钱的茶叶蛋在这里可以卖到六文钱,当然比不上在万松书院的多,只是那边的生意比较冷清。也不知道喜儿是怎么一个人把茶叶蛋卖到八文钱,还可以销售一空。

    “ 六文钱”叶律乾黑白分明的瞳仁一瞪,“你方才说八文钱”

    “是啊,卖你是八文钱。”他自己傻能怪谁,许慕莼懒得理他,书呆子就是好唬弄。

    “为何卖我八文钱”叶律乾不明白,很不明白。她能当着自己的面把茶叶蛋卖得比卖给他的价钱便宜,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你还价了吗”许慕莼蜷着身子仰起头,没事长得人高马大的,瞅一眼都得仰得脖子酸。周家大少爷都懂得跟她说话的时候,弯个腰什么的。

    “没有。”叶律乾摇摇头。

    “那你怪谁我说八文,你没还价,这笔交易就算是成交。本姑娘做生意童叟无欺,买卖自愿。你说,本姑娘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是威逼恐吼你了”许慕莼在市井摊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光景,对付此类价钱不均等的交易,她自有一套说辞。

    叶律乾再度摇摇头,虽说多二文钱花得冤枉,但他却是心甘情愿。她强词夺理的模样真好看,任谁也没敢同他如此叫板过,还叫得理直气壮。他喜欢这份奇特的感觉,每一刻都充满新鲜。

    在书院初见时,她大声嚷嚷着“我的蛋蛋,我的命根子”,那般不加掩饰的单纯美好。在他无意间碰触她的身子后,她毫不犹豫地朝他脸上挥舞拳头,那般不带一丝矫情的放肆挑衅。都是他人生中不敢越矩的任意妄为,那一刻他迷上她的凶悍,甚至期待下一次的相遇,她会给他另一记拳头。这样,或许便能彻底打醒他几日来日思夜想的魂不守舍。

    “公子,我要五个茶叶蛋。”来买茶叶蛋的姑娘微低着头,眼睛时不时瞄向叶律乾,羞涩万分地指着茶叶蛋。

    “呆子,快点。”许慕莼见他立在那发呆,厉声提醒他。没事不要发呆,赚银子比较重要。

    叶律乾忙敛了心神,从烧旺的大锅中探手一抓,“啊”没有实践操作经验的叶律乾吹着被烫到的手指,满脸哀怨的委屈。

    “公子,你没事吧。”许慕莼还没来得及立起身子,来买茶叶蛋的姑娘已经飞奔上前,抓住叶律乾的手掌,一脸烫在你手,痛在我心的感同身受。

    “皮粗肉糙的怕什么。”许慕莼不以为然地瞅了一眼,活脱脱曹瑞云在家支使她时的表情。被欺压得太久,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暴戾渐渐现形。

    叶律乾也不恼,甩开那姑娘的手,自顶端取出五个茶叶蛋包在纸上,递给她。“姑娘,你的茶叶蛋,一共”

    “四十文。”许慕莼抢在叶律乾之前。

    待人走远后,叶律乾小声地问她:“你又坐地起价”

    许慕莼取出十文钱塞在他手中,鄙夷地说:“给你买药的。”

    叶律乾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谢谢许姑娘。”十文钱而己,他却备受珍视,这一刻他觉得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呆子,你个大男人不要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许慕莼摇摇头,表示对叶律乾的举止无法理解。“赶紧卖完,我请你吃馄饨。”吃馄饨是假,看大牛哥是真,都是周君玦害她三天见不到大牛哥。

    是谁说过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颇有些道理。

    “啧啧啧,真没看出来,你的小妾还挺吃香的。”沈啸言倚在茗语茶坊一侧的幽暗小巷内,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笑得他上挑的眉眼都眯成一条缝。

    周君玦不动声色地站在阴影处,深邃的眸子朝不远处捧着一碗馄饨呵着热气笑得无比灿烂的许慕莼望去,她身边站着和一路陪伴她自万松书院出行至断桥旁卖茶叶蛋的叶律乾,还有将馄饨摊子摆在路边的大牛。

    “沈霁尘,书院的月俸很少吗堂堂殿试第一名的才子,居然也要兼职,你做人已经很失败了,做掌院也能如此失败,实在是沈家的一大耻辱。”周君玦斜睨着眼,很不屑地一挑眉。

    沈啸言先是一愣,随即挑眉回道:“周子墨,你堂堂临安首富的小妾,居然穿得如此邋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盛鸿轩要倒闭,要靠一个小妾沿街叫卖过活。实在是周家的不幸啊。”

    “你懂什么这叫节俭,不图锦衣玉食,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才是美德。以后这便是周家的家训,你回去给我写一张,用你那一字千金的狂草。”周君玦收起目光,和沈啸言斗起嘴来。打小他们就互不相让,虽说沈啸言是前朝的状元,文采过人,可是这嘴上的功夫怎么也毒不过在十里商铺摸爬滚打的商人。

    “当真”沈啸言在脑海中展开周家举家上下粗布衣裳的壮丽画卷,这可是临安城一景啊。“你可挂到厅堂中”

    “这是自然。”有沈啸言的字不挂,那是傻子。周君玦抿着嘴偷笑。

    “明日我送去府上。”沈啸言经不起一,她过得越不好,曹瑞云就越开心。

    可周君玦不同,不同在哪,许慕莼也说不上来。毕竟他们相处的日子太短,她还不清楚周君玦的为人。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周君玦平日便是一副赖皮小狗的模样,见人只会又咬又啃。

    说到又咬又啃,许慕莼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眼神特不忿地望向周君玦。

    “娘子,你去哪了怎么不叫为夫作陪呢你看看你,衣裳也不知道怎么挑。来,为夫帮你更衣。”周君玦这二日来帮许慕莼挑选衣裳,都挑出习惯来。他总觉得把她身上的破棉袄扒掉是头等重要的大事,而后把她收拾干净换上华服美衣,便是他最大的满足。

    许慕莼防备地瞪他,又想脱她的衣裳,又想骗她。这赖皮小狗还当上瘾了不成“不要。我喜欢这件衣裳。”

    周君玦仍是一副温润如水的笑容,耐心地劝服道:“娘子,换了衣裳,为夫带你去吃王楼梅花包子、曹婆肉饼、薛家羊饭、梅家鹅鸭、曹家从食、徐家瓠羹”

    简直让许慕莼垂涎三尺,周君玦说的这些都是东京城内著名的美食。靖康之难后都城南迁至临安,流寓到临安的北方人特别是东京的一些商人,纷纷在此开设酒楼、茶肆和食店,将汴京城中的传统小吃皆带至临安,形成独具特色的“汴京气象”。

    平日里许慕莼想都不敢去想,她赚的银子是要给娘和弟弟用的,嘴再馋也不敢动分毫。

    冬至节被周君玦带着吃香的喝辣的,都惯出毛病来了。一听有好吃的,便是那挡不住的诱惑。

    “不去。”许慕莼用力咽下口水,将脑海上一一浮现的各色美食甩至脑后。

    周君玦眼尖地瞥见她捂得严实的胸口,唇角微微上翘,“娘子,不去的话,我们便洞房去吧”

    相遇 第十九章

    许慕莼无奈地翻起白眼,怯生生地回答道:“不去。”声音细小如虫鸣,带着微微的颤音。

    “娘子不去便是选的第一个,走吧,带你去换衣服。”周君玦无视她的抗议,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抓起她的手向他们的洞房走去。

    “说了不去。”许慕莼仍不敢过于强烈地抗议,她还没摸清周君玦脾气的底限,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君玦反手将门带上,笑容无限上挑,道:“洞房”伸手便挑开许慕莼破棉袄领口的盘扣。

    暮蔼沉沉,屋内一片昏暗阴沉,隔着窗棂透进的一道斜斜的暗亮,打在周君玦的侧脸上,显得格外邪肆骇人。

    许慕莼缩了缩脖子,双手抓住被挑开的领口,使劲地摇头。

    “娘子,你不饿吗”他当然知道她不饿,方才吃馄饨吃得不知道多开心,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眼尾皱起的纹路可以压死一只蚊子。如此灿烂放肆的笑容,她似乎不曾在周家展现过。

    许慕莼还是摇头,双手抱胸,护住那本沈啸言压箱底的素女经。

    她是不饿,可是他饿得很,饿也很久,一直也没吃饱过。周君玦见她魂不守舍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色微微一沉,探手将她揽在怀中。声音却是温柔至极,软软地撒娇:“娘子,可是为夫饿了。你说怎么办”瞳孔温润如水,清澈深邃。

    许慕莼的身子陡然一僵,躲闪不及,只能立得周正不敢动弹。“我去厨房帮你看看有什么吃的”只要尽快抽离便能不被发现她私藏那种羞死人的书。

    “可是我想吃你。”周君玦也不避讳,眼神邪恶地上挑。他的小妾很诱人,打她主意的人很多,他不得不采取必要的行动以阻止一切可能发生的出墙事件。叶律乾的目光很讨厌,大牛的憨笑也很讨厌。

    周君玦很少讨厌人,在他眼中所有的人除了朋友之后,便是可谋取利益的人与不可谋利的人两种。即使讨厌的人他也可在谈笑间与他推心置腹,并谈成买卖。而现今,他却很想许慕莼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她只能对着他展露如花笑靥。

    “我又不好吃。”许慕莼喃喃自语,嘟着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想吃怎么办”周君玦故意逗她。

    许慕莼急得直跳脚,苦着张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又不好吃,我真的不好吃嘛,求求你不要吃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去卖茶叶蛋还不行吗,不要吃我嘛我给你做牛做马,求你别吃我我求你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吓得脸色苍白。不要,她不要被按到后院的池塘里溺水而亡。

    早知道周君玦不是好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忤逆他的命令竟是这般下场。

    “我”周君玦一愣,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她竟当了真。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胸口被狠狠撞了一下。“嘘不哭不哭,我不吃便是,你别哭了行不”他没想弄哭她,却忘了他的小妾只是一个未曾人事的孩子。她还不能分清他说的“吃”与真正的吃的区别。

    “呜呜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许慕莼被吓得不轻,眼泪似断了线的风筝。

    周君玦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诱哄着,“我保证不吃你,乖,别哭了。”他舍不得看她哭,即使弄哭她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看着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他的心都扭成一团,揪得有点疼。

    “真的”许慕莼的鼻涕蹭在他质地精良的绸缎袄子上。

    “唔,你以后要听话,我就不吃你。”周君玦有些郁结,他搬的大石头砸在自己脚上,他不吃了她怎么行不过,他们在“吃”的定义上各有不同,他还是可以吃了她的吧

    “你是说洞房”许慕莼茫然地望着他,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洞房,听话就可以吗

    周君玦心中窃喜,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哭得太凶连脸颊都透着粉粉的色泽,一看就想蹂躏。手臂收紧揽在胸前,“洞房,你愿意吗”他不想霸王硬上弓,他害怕她会因此而怪罪于他。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却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下,变得复杂而纠结。

    “洞了就不吃我吗”娘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可以改变。只要她还活着,不卖茶叶蛋也能赚到钱,她还有别的手艺。可是洞了房之后她就不能嫁给大牛哥了,她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周君玦感觉身体的贴合中似有杂物阻隔,从她的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

    许慕莼胸前一空,见状她也不避讳,“洞房的书。”

    “打哪来的”家中没有这类的书籍,周君玦很确定地瞄了一眼书名素女经,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这是洞房的书”他该庆幸他的小妾总算开窍吗

    她总不能说是自沈啸言书案抽屉中顺来的吧,“我在书院翻的。”

    “万松书院也有教授此类技能吗”眼神倏地变冷,书院叶律乾她的意中人是他吗当朝第一才子叶律乾,那个用饱含深情的目光注视她的男子,那个不顾严寒陪在她在冰天雪地中卖茶叶蛋的男子,那个

    “不是,是借来”许慕莼突然打住不语,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他居然借她这种书周君玦神色一凛,“没收。”

    “可是”

    “没有可是。再可是就吃了你。”一想到叶律乾是她的意中人,他们很可能已经私定终身,或是亲密的举动,他的小木头在别人怀里也是木木的,一派无邪天真诱人的表情吗

    “你方才说不吃我。”许慕莼对周君玦的出尔反尔很惆怅。

    “你方才还说和我洞房。”

    两个大眼瞪小眼僵持好一会儿,许慕莼才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不会。你教我”

    你不会,可是我会周君玦冲动地想把她压在身下,带给她前所未有的体验与快乐。可是,在她答应的当下,他却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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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好,不许噘嘴。”周君玦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为许慕莼更衣,他喜欢为她打点细微的小事,把她当孩子一般照顾疼爱。

    “我不要穿这件嘛。”许慕莼不喜欢鹅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就象蛋黄一般,丑得啦叽。茶叶蛋卖多了,对一切与之相靠近的颜色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周君玦不顾她的抗议,硬是给她穿上一袭鹅黄烟云蝴蝶裙,腰间长长的缎带委地摇曳,衬得她娇俏可人,肤白唇红,煞是诱人。忍不住轻啄一口,一整夜厮磨他的欲望又再度挺立,他无奈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腹的灼热。

    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小木头还在他身边,不差一时半会。万一吓坏她,岂不白费心机。既然叶律乾给借她这样的书,便是有所交代。他要她心甘情愿地上他的床,而不是被逼无奈。

    “相公,我们去哪”许慕莼委屈地问,她想还去摆个地摊卖荷包和香囊。

    “巡铺。”临安城内有盛鸿轩的大小商铺一百二十六间,各分布在御街、荐桥街、后市街和瓦子勾栏等处,分别有茶肆、茶轩、茶坊和茶铺。有专供文人雅士闲时取乐的茶坊,有专卖零散茶叶的店铺,还有一些专为城中王公大臣、富豪士绅专备顶级茶饼茶团的茶轩。照顾士农工商各个社会阶层百姓的需要,为他们提供诸多的便利。这也是盛鸿轩百余年来的经营之道,童叟无欺,绝不以次充好。只要是盛鸿轩卖出的茶叶,若是在斗茶会上输予同等价钱的茶叶,盛鸿轩将全额退还茶资,并奉上周君玦私人珍藏的顶级建茶。

    “我能不去吗”

    “你说呢”

    许慕莼只得跟在周君玦身后,低眉敛目,一副兴致缺缺的丧气模样。

    “很委屈你吗”周君玦听得她几声细微的叹气声,免不了侧目询问。

    “没有没有,我没睡好罢了。”许慕莼顿时变脸,她最擅长阳奉阴违,不好的时候说好,是她最擅长的事儿。

    年终巡铺是周君玦在年底旺季来临前必做的安排。一来了解各商铺的运转情况,二来了解茶叶流行新趋势,三来嘛是今日新增的行程,便是带他的小妾亮亮相,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周君玦纳了一房小妾,也顺便认认人,以后凡是许慕莼偷摸跑出去溜达或是摆摊,这百余家商铺的掌柜和伙计便是他的眼线,可随时回报她的行踪。

    出了周府大门,许慕莼呆怔地环视门外一众奢华的马车,巡铺的排场如此夸张,实乃少见。许慕莼记得隆祥号在城中不过是几十家分店,父亲巡铺时不过是一驾马车内坐着几名随从。

    “认识一下,这些都是各分铺的掌柜。每年会有四次的巡铺,由这些分铺的掌柜轮流陪同。”周君玦揽过许慕莼的肩膀,表情端肃认真,俨然一副大家风范,白色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衬得他的身形高大威严。“这位是二夫人,二夫人还小不懂事,以后各位掌柜要是遇见二夫人,一定要给予帮助,切不可听之任之。若是遇事无法定夺,着人回报便是。”意思就是说,以后你们要是看到我周某人的小妾,都要上前打招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要是有发生任何事情,一定要回报。

    二夫人许慕莼顿时蔫蔫地低下头,为何不说这是我的小妾。我是小妾我怕谁反正也没正妻

    正妻许慕莼双目发光,很大的诱惑只是抬眼扫了下排场强大的巡铺队伍,她立马又蔫了下来。

    这便是活生生的差距

    “今日打哪开始”周君玦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硬拉着许慕莼陪他巡铺无非是为了展示他无与伦比的财富和优越感,将叶律乾所不曾拥有的优势一一比下去。叶律乾有才,可是他有财。财大压死人,他要将许慕莼潜移默化,让她崇拜他、爱慕他、离不开他,以他为荣。

    他比不上叶律乾有才,比不上大牛有力气,可是他有他们俩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财富。简而言之,他是一个穷得只剩下钱的商人,身无长物。

    “回大少爷,盛鸿茶轩近日有一汴京茶商,屡次三番斗赢我同等价钱的茶叶,您私藏的顶级建茶已送出去许多。”

    “哦汴京茶商去瞧瞧。”该是露一手的时候,让他的小木头知道她相公也是一本事人。

    相遇 第二十章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似天子出行般招摇过市,引来路人驻足围观。虽是沉稳低调的二驾式马车,齐头并进的两匹骏马自市井一向前行仍是带着浓浓的奢华作派。

    马车内,许慕莼撩开马车的窗棂布帘,百无聊奈地望着街市上人来人往。曾经她也是街市上仰望高头大马的井底之蛙,她甚至不敢奢望有一天她也会是宝马雕车中的一员。如今身上摇晃而不失稳当的马车上,竟有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谁能想象隆翔绸缎庄的大小姐竟是如此自惭形秽,连简单的梦想都不曾拥有。

    周君玦见她恍惚不语,剪水的双瞳上似蒙上一层轻雾,凑上前下巴搁在她孱弱的肩膀上,“娘子”

    青天白日下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他的小木头,眼底尽是她略微有些粗糙的肌肤纹理,她的肤色很白,却不够细腻。按理说,象她这个年纪的大家闺秀,肌肤皆是能掐得出水来的细腻柔滑,偏偏她的却怪得狠。身上的肌肤似绸缎,脸颊的肌肤似树皮。

    “恩”许慕莼一侧头便落进他疑惑的瞳仁中,鼻尖相撞,呼出的气息交杂在一起,她倏地蹭红了脸。“你是属狗的吗”

    “我给你买根绳子好不好”周君玦不怒反笑,笑得春意盎然,瞬间积雪消融,桃花朵朵。

    许慕莼茫然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见她这般无邪迷茫的失神表情,周君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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