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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妾身要下堂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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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古均有“造桃板著户”的风俗,宋仍沿袭不辍,只道是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桃符是一块桃木,插于苇索旁边,可避邪驱鬼。

    钟馗也可镇压诸鬼,贴于门上诸鬼不敢入门。门神亦是同等作用。一应俱全的避邪之物实在是让周君玦默默垂泪,他的小娘子还真是见缝插针,如此多的物什一日怎能全部卖光。他能带二个回府挂上,避避红颜邪气吗

    无奈啊无奈,垂泪是没有意义的,周君玦打起精神,将堆砌在书院行舍柴房的货物一一搬出。有谁能想到,临安城首富竟然亲自动手搬货,这是何等难得一见的画面呀要知道,周君玦的大笔一挥,可是上万两银子的买卖,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令人扼腕。只是这双手今日却沦落至搬货的下场,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憾,一种甘之如饴的遗憾。

    “相公,你没吃饱吗”许慕莼很不满意周君玦如此懒散地搬货,出言鞭策。

    周君玦装出一副疲惫不堪又立刻精神焕发的模样,“有娘子在,再累也不能趴下。”那俊朗不凡的眉眼尽是阿谀奉承之色,“娘子一言,为夫万死不辞。”

    许慕莼轻蔑地睨了他一眼,啐道:“大叔,象你这样的,肯定是侫臣。怪不得能成为临安第一大商,舌灿如花,哪个能招架。”

    许慕莼为商之道第一条,嘴要甜,脸要笑。只是周君玦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他那有招似无招的本事,她已领教过一回,可谓是自叹不如,就算让她再修个十年,也无法达到他那般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的境地。她开始有些同情那位被打败的潘建安,不知道他家的招牌全换成盛鸿轩的没。

    “娘子,你真的体会到为夫的舌灿如花吗”周君玦笑得极暧昧,探出舌头挑逗般地轻舔上唇,表情邪肆夸张。“娘子,喜欢吗”

    许慕莼羞红着脸,一脚踹在他小腿的迎面骨上,“流氓”

    周君玦呜咽一声作痛苦状弯腿缩脚,“娘子,会出人命的。”

    许慕莼不理会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自顾自地啃了起来。“大叔,你剩下的时辰不多,卖不完我便出墙而去。”

    周君玦抬头一望,深有同感,便加快搬货的脚步,不一会功夫,满满的一推车货物便已装车完毕。“娘子,我快不”

    象小山堆似的堆满小车,许慕莼抬眼朝他微微一笑,挑衅地说道:“快,再不快我就出墙了。”

    周君玦夹起推手把,奋步疾驰而出。

    朝天门内外已是人山人海,聚集着各种小商小贩,各色年货物品琳琅满目,皆竞售锦装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狻猊、虎头及金采缕花、春帖、滔用之类,甚为红火。许慕莼所备年货虽为平常百姓必备的商品,却与别无异,满集市皆是同样的商品。东家不买买西家,货比三家之后一定能买到物美廉价的年货。

    周君玦甚感头疼,推着小车往朝天门内一停,先找个稳当点的地方歇一歇。来的时辰晚了,有利的地势已被占据一空,只余无人光顾的角落可供选择。

    “啪”的一声,周君玦甫一停稳的推车被人掀翻在地,小山堆溃败成小土堆。

    “谁”周君玦未尝在市集走动,一时间竟愣了一愣。

    “小子,这是我占的地方,这才走开一会就敢抢摊位,你以前混哪的”一满脸横肉的大叔抖着沟壑纵横的脸,朝周君玦瞪着鱼眼。

    “大叔,实在是”

    周君玦还没说完,对方已硬生生地将话给截了,“实在是抱歉看你是个后生,白白嫩嫩的,也学上这种假道学,抢就是抢,装得跟无知似的,真是斯文败类。”

    许慕莼一看这架式,窃笑不己地缩回身子,蹲在墙根边上抬头仰望。朝天门内外的摊位对他们这些没有银子租店铺的小贩来说可谓是寸土必争,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空隙,那是绝不相让。

    看这位横肉大叔的架式,身高体壮,占的摊位也会比别人大一些。

    周君玦一听也不恼,淡淡地瞥了一眼被推倒的货物,“大叔,我还没抢呢,你就把我东西给掀翻了,咱们这可得怎么算啊”

    “掀翻你东西怎么了这是我占的地方,你把东西放我这就是不对。掀翻怎么了算是抬举你,没给你扔下护城河,还算什么算”横肉大叔一看就是个老手,此中真道摸得清楚明白。

    “依大叔之见,是否抢赢就能占地经营”

    “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横肉大叔颤颤他那肥腻腻的脸,双手握拳相叠,捏出一声声骨骼的脆响,状似凶残地逼近。“小白脸,你有本事来抢啊”

    许慕莼忙闪到角落里,用兴灾乐祸的眼神继续仰视周君玦。她吃定周君玦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点,肯定会在地盘的争夺战中完败。如此一来,她便能在他被打趴下之后,来一回美女救英雄。尔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周公子,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回府歇着。以后练摊此等重要之事,还是让慕莼一人承担,您受累了”

    这便是许慕莼最为美好的期盼,然而期盼化为泡影不过只是须臾之间。

    当许慕莼看到那一身横肉的大叔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沟壑纵横的脸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阵油腻腻地颤动时,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张开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娘子,为夫厉害不”周君玦利落地拍掉双手的灰尘,眉眼间的得意神采那叫一个欠揍。

    “大叔,打人是不对的”许慕莼咽了咽口水,死扛。

    周君玦委屈万分,“娘子,是他先打我。”

    好吧许慕莼无语望天,原来周君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原来他故意装车拖延时辰是假的j商,十恶不赦的j商

    练摊第一步,抢占有利摊位。成功

    “周大叔,你这样很不厚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许慕莼望着横肉大叔蹒跚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数落起周君玦的不是。

    周君玦惊讶地挑起眉,“娘子,市集不是靠拳头争地盘吗”

    许慕莼咬牙切齿,低头暗自内伤。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不是故意歇歇的,他就是来抢地盘的j商,无良的j商

    不过,这样的方式她喜欢。许慕莼似水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志同道合的光芒

    只见周君玦从包袱里取出两卷书卷,神秘兮兮地挂在城墙上。

    “为何不拉开”许慕莼抬眼一瞅。

    “等一会儿。”周君玦也不着急,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枚印鉴,那是一枚纯铁打造的凸字印鉴,可在桃木上刻出印记的坚硬之物。

    许慕莼抢过一看,“霁尘这不是掌院大人的印鉴吗”

    “嘿嘿。我去沈府偷的。”周君玦也不隐瞒。“沈霁尘的警惕性太低,我随手一摸,便带了出来,他光顾给我写这八个大字。”

    许慕莼忙拉开一看,“艰苦创业,自力更生”嘴角微微抽搐,这是做什么用的

    “各位父老乡亲,你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当朝状元郎亲笔手书狂草一副,各位都来沾沾临安一绝霁尘狂草的才气。传说只要摸一摸这位状元郎的墨宝,来年必定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周君玦毫不含糊,扯开嗓子就吆喝起来。

    许慕莼嘴角抽搐,默默低眸垂泪。这是来做买卖的,还是开书法品鉴会临安一绝固然价值连城,然而这里是朝天门内,市集地摊,豆大字不识的人一抓一大把,就算是挂的是驱魔避邪的符咒,也不会有人多瞧一眼。

    “咦,这真的是霁尘狂草”突有一低沉男声奇道。

    “恩,果然很象真迹”又另一个细细尖尖的男声。

    “哇我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低沉男声惊呼。

    “兄台,你的病有救了吗”细嗓音又道。

    “兄台,你有所不知,只要能亲手触摸沈霁尘的墨宝,他日一定榜上有名。吾寻访多时,不曾想竟在此时巧遇。”

    “兄台怎知此是真迹。”

    “兄台请看,飘逸中带着刚劲,笔末收势绵延,此乃霁尘狂草惊绝之处。”

    “当真”

    “老板,请问这霁尘狂草可否让小生一摸。”低沉男声诚惶诚恐地恳求道。

    许慕莼这才探出小脑袋瓜子,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四下张望。只见有一儒生打扮的男子恭敬地作揖。

    “这个”周君玦犯难地垂下头,用老实巴交的口吻说道:“这位公子,要是摸坏了我不好交代。沈公子说,只借给我悬挂一日。一日之后即收回。”

    许慕莼小脸微启,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j商中的j商

    “老板,小生已考了五年,至今仍是一无所获,还请老板成全”儒生又是一揖。

    “不行不行,”周君玦摆摆手,双手伸入桃符堆中随意划拨。

    儒生原是一揖到底,低头正对着那一堆已被周君玦盖上印戳的桃符,忙抓了一块在手,“老板,这怎么卖”

    “不卖。”周君玦淡淡地一笑。

    许慕莼一急,私下踩了他一脚,眉眼纠结,目露凶光。

    周君玦不急不缓地道:“这是附赠的,不卖。”

    “买什么可赠”方才立在一侧声音细尖的男子,突然爆发。

    “买满一两银子的钟馗和门神即可附赠带有霁尘印鉴的桃符一个,既可驱邪避凶,又可保佑来生榜上有名,登科取士。”周君玦老僧入定,稳稳在坐在小推车后方,翘着二郎腿。

    “一两银子”那名男子果断地取出一碇银子,“老板,请问可否一睹身后的墨宝。”

    “当然可以,买满十两银子可以一睹,不过要轻拿轻放,不可毁坏。”周君玦拿着印鉴在手中把玩,眼神飘浮狡黠,凄凄然飘向许慕莼目瞪口呆的小脸,心中甚是快慰。

    “十两银子,成交。”那人将银子一掷,果断而坚决。

    十两银子许慕莼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是什么世道,她这一整车的货不过值二十两银子的本钱,想着就算赚个十两也好,不曾想周君玦一出手就是一车货

    扼腕不已,许慕莼听得心儿都颤了,她忙碌半个月竟比不上周君玦带来的霁尘狂草。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从沈啸言的书房取几副过来摆上,印鉴之类的东西沈啸言总是随处乱扔,偶尔和宁语馨吵闹之时,还被当成武器直砸宁语馨的脑门。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此等稀罕物什。许慕莼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取走二十张钟馗和门神,带走一块刻有霁尘印鉴的桃符。

    许慕莼想死的心都有,这简直就是抢劫嘛。十两银子才取走二十张怪不得是j商,果然是坐地起价

    “我也要我也要。”那个儒生眼见霁尘墨宝被捷足先摸,不免有些焦急,忙掏出银两。“反正这钟馗门神都是要备的年货,咱也不吃亏。”

    “我也要,十两银子一次。”市集上驻足围观的人立刻闻风而动,纷纷聚拢而来。“十两银子一次太划算了,来年登科取士,也不枉十年寒窗苦读。”

    “我也要”

    “十两银子”

    “不要插队,你明明是在后面的。”

    “不要挤,不要挤”

    于是许慕莼肝肠寸断,风中凌乱,面对这混乱不堪的场面,内心纠结不已。她默默地蹲在墙角画圈圈,这些纷繁的嘈杂似与她无关。果然不是同一类人,她起早摸黑地辛苦劳作,却比不上他一声吆喝。

    试问大商中如何炼成的且看周君玦练摊

    周君玦不费吹灰之力地卖光她整车年货,捧着银子朝她灿烂地微笑。“娘子,卖完了。”

    不到一个时辰,许慕莼窝在墙根边上不理他,眼神愤然,泪眼眶眶,早知道就多买些货来,太少了太少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心疼,胃疼,脑袋疼,哪都疼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周君玦装上小推车,许慕莼仍是一脸不平,心里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被付于流水,一去不复返。再瞅瞅那两幅被抓烂的所谓墨宝,她觉得有些许的平衡感。

    “娘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双双把家还,是不是就象咱俩这样”周君玦边推着小车边调戏他的小木头。

    许慕莼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你是夫,我不是妻,我是妾。”

    “如此说来,你便是不否认你我的关系了。”周君玦一语道破玄机,字里行间的失误被他抓了个正着。

    “哼,我的母鸡还没回来呢,你说呢”许慕莼一拍前额,突然想起那些苦命的母鸡。

    周君玦扶额摇头,晚上回去一定要把他家小木头往死里整,让她再也想不起那些生蛋的母鸡。

    “我们明日去取可好。”眼见日暮西垂,北风凄厉。

    “不好。”许慕莼摇头,坚持是一种美德。谁让他当日狂风怒吼,任她和母鸡一起颠沛流离。

    “娘子”周君玦哀嚎遍野,尾音绵软无力。要知道他一路奔波,不眠不休,星夜赶路,身体早已是疲惫不堪,今日又是一番折腾,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许慕莼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没有母鸡就出墙。”

    “我支持你出墙。”轻佻的嗓音软软地穿过凄厉的北风呼啸而来。

    相知 第三十一章

    许慕莼猛一抬头,北风卷起一地的鸡毛扑面而来,伸出手掌轻轻一挡,从指尖的缝隙中看见沈啸言一身雪白的镶毛袍子立于鸡群之中。

    “子墨兄,你快把这些鸡给我领回去”沈啸言的声音比呼啸的北风还要冷上一些,狭长的眸子斜斜上挑。

    周君玦眼见他周围活蹦乱跳的鸡群,鸡屎沾在他雪白的衣袂上,俨然象一幅泼墨画,只是鸡屎代替了墨而己。“谢谢霁尘兄亲自前来。”周君玦停下推车,把他的小木头抱下车。

    许慕莼头有些晕,任由他拉着走向在风中凌乱的掌院大人。“掌院大人,您这是鹤立鸡群吗” 正所谓鹤立鸡群,应该就是这种境界吧。鹤是白色的,沈啸言也是白色的。许慕莼读的书不多,只能凭字面上理解。

    沈啸言嘴角微动,眸中寒光一闪。这些鸡闹得书院的行舍一片狼籍,他的宝贝藏书全都沾上鸡屎,真不知道为何今日的鸡如此不乖,害他自府中一路狂奔而去,还是无法挽回损失。

    周君玦见他露出杀人的光芒,忙将许慕莼揽在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已是恼休成怒却不便发作的沈啸言。

    只是沈啸言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办。“子墨兄,我的印鉴呢”

    周君玦脸上的笑容不变,“霁尘,你这会儿不是正在跪地求饶吗”想到之前他在沈府和书院下的套,强忍的笑意不期然地涌上,看得沈啸言顿时火冒三丈。

    “周子墨,快把我的印鉴拿来”沈啸言目露凶光。

    “霁尘,你好小气,不过是印鉴罢了,你那多了去的东西,借我玩玩还要讨回去。”周君玦没有将他的怒意放在眼里,云淡风轻地回道。为何宁语馨没有继续罚跪,为何他能将这些鸡都赶到此地,出现得有些早,他还没和小木头闹够呢。

    “把鸡领回去,把印鉴还给我,还有我的墨宝也还给我。”士可忍,孰不可忍。他在家中罚跪已是委屈非常,却听闻城中有人以他的名义招摇撞骗,他的狂草可是一字千金,竟被拿来当成促销的手段。枉费他一世英名,尽毁在周君玦的手中。

    周君玦从善如流,将一方印鉴和已摸得稀巴烂的两幅字都扔给他,强忍的笑意倾巢而出,爬满他意气风发的脸庞,“多谢霁尘兄。”

    “你”沈啸言悲愤地接过那两幅面目全皆的字,深吸一口气。“周子墨,你给我记着。”哀怨的目光轻扫过藏在他身后的许慕莼,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拂袖而去,留下一地扑腾正欢的母鸡。

    “你放出来的”待沈啸言走远后,许慕莼方从周君玦身后一闪而出。

    “什么”周君玦做不解状。

    “你把书院的鸡从鸡笼里放出来的吧我记得不曾放出来过,除了你在行舍的院子里磨蹭老半天装货。”许慕莼终于了然。

    “我什么都没做过,可能是我出门前撞倒了鸡笼吧。”周君玦淡定从容,“既然霁尘兄都送过来了,正好不必再走一趟,娘子,我们回府吧”他笑得极j诈,再走一趟万松书院势必会遇到叶律乾,让沈啸言自己送上门岂不一举两得,既满足娘子的愿望,又可避免与叶律乾正面交锋。

    “好吧,回府拿兰花喂鸡咯”事已至此,许慕莼还能拿什么来搪塞。偷来的几日悠闲也到了头,还好赚了点银子弥补那五百两的损失。

    “娘子,哪里还有兰花”周君玦不记得家中哪里还有兰花,为何他的小娘子总拿兰花说事。

    “后院摆着一大堆呢。”许慕莼记得那日回府,后院的兰花那叫一个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周君玦眉心微蹙,眼底尽是清澈见底的平静。还会有谁,自然是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娘亲所为

    甫一踏上周府台阶,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散集结而群的母鸡,朝许慕莼身上撞去。

    许慕莼闪躲不及,被撞了个正着。“哎呀。”

    “姐”来人喘着粗气被周君玦拎着衣领提离许慕莼三尺有余。

    “原来是大少爷。”许慕莼回身一看,不是自家弟弟,而是曹瑞云的宝贝儿子许慕闵,他自小便喊她姐,只是许慕莼向来不肯承认他是弟弟。

    许慕闵不象曹瑞云那般尖酸刻薄,始终对她姐弟二人以礼相待。许慕闵长得象父亲,眉清目秀,骨骼硬朗,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已是有模有样的世家公子派头。今日却是一脸慌乱,举止唐突。

    “姐,姨娘快不行了。”许慕闵拉着她的袖子,“快跟我回去。”

    许慕莼抓住他的手,“你说什么”出阁之后她便不曾回家探过母亲,只拿了银子吩咐许慕辰要按时请大夫看诊。

    “姨娘咳了一整夜,也不见好,方才还还”许慕闵的前额上尽是汗珠,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拉着许慕莼的袖子直扯。

    “不着急,慢慢说。”周君玦见许慕莼惨血的脸色,不免心下一震,方想起从未见过岳母大人。

    许慕闵换了口气,“方才咳出一大潭血。”

    “快走”许慕莼拉着许慕闵拨腿便跑,她对不起娘亲,这些个月来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光顾着起早摸黑赚银子,连抽空去和她说说话都忘了。

    ♂

    一路狂奔,许慕莼跌跌撞撞地从许府大门撞了进去,抬头便看见许茂景和曹瑞云衣着华丽地往外走。

    “哟,这不是周府二夫人吗”曹瑞云刻薄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扫了一遍,“怎么被扫地出门了吧”

    许慕莼懒得和她废话,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自她身侧闪过。

    “放肆,你大妈和你说话呢。”许茂景一声低喝回荡在许府厅前的天井,余音震得厅堂前后八根大柱微微颤了颤。

    许慕莼停下匆忙的脚步,眸子冰冷倔强,“爹,大妈。”眼眶里盈满骄傲不服输的晶莹,唇角却是向上扬起的弧度,“听说娘病得厉害,我回来看看。您出门走好”

    许茂景一听这话,紧抿的嘴唇启了启,复又紧紧地抿上,望着许慕莼远去的背景,苍老的面容略有一丝松动。

    “相公,慕莼这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当了个小妾就有恃无恐,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要我说,没读书就是这点不好。以后要是被要欺负那该怎么办你去和周家说说,把我的外甥女嫁过去当正室,也好照应慕莼。”曹瑞云边走边喋喋不休。“别弄得被人扫地出门,这副穷酸的模样多丢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许家待薄她。自小就是这样,要是传扬出去,我们许家的面子”

    “闵儿,你这是怎么回事说过多少次,不要和慕莼他们总混在你一起,你是许家大少爷,总跟他们在一起会让人笑话的”

    一直跟在许慕莼身后的周君玦没有忽略掉这一幕令人深思的画面,许慕莼眼中的倔强与隐忍,让他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的小木头怎会有如此复杂的目光。他躲在府门的柱子后面,默默等待许茂景和曹瑞云的相携离去。

    ♂

    “娘,娘”许慕莼焦急地打开后院的门,穿过凌乱的院落,撞开那道虚掩的门。

    “咳咳,莼儿”许慕莼的娘亲闺名唤袁杏,原是临安城有名的织女,织得一手好布,远近称颂,后来因袁父病重,无钱医治,袁杏只得嫁入许家为妾。

    八年前又得了肺痨,被曹瑞云撵到无人的后院居住,生怕被她传染了,只留一个烧火的丫头伺候。

    “娘”床前一条鲜红的帕子映入她的眼帘,那般刺眼,晃得许慕莼积蓄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娘,是莼儿不孝。”

    “咳咳莼儿,娘没事”袁杏奄奄一息,又咳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全,断断续续地干咳,脸色因咳嗽不断而泛着病态的红晕。

    “娘,你看你都病成这样,也不让子期去喊我,我去给你请大夫去”许慕莼哭得象个泪人儿,急急起了身要往外走。

    “姐,我请过大夫了,大夫说”许慕闵立在门口朝许慕莼使了使眼色。

    许慕莼为袁杏掖好被角,缓缓走了出去。

    “大夫说,这病他们治不了,让我们去济世医馆求医。”许慕闵压低声音,青涩的模样却有着不一样的沉稳。

    许慕莼眉头拧成一团,“我去济世医馆请大夫”

    “姐,济世医馆是不出诊的,我去过了,医馆最近不看诊,只有一个大夫他说他不看这寻常的病,只看女子和男子的病。”许慕闵担忧地看着许慕莼,自小他便看到娘欺负他们,可是姐一直隐忍着,再苦也扛着,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姑娘该有的娇柔做作。

    “为何不看”

    “原因不明。他说,他们家老爷子进宫给皇上看诊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没回不来了。”许慕闵碰了好几回壁,撞了好几回灰。

    “没有其他大夫”

    “据说济世医馆还有另二名大夫,但都不在医馆中。只剩下云游归来的程家老幺,每日只看三十名病人,不瞧寻常的病。”

    许慕莼从怀里掏出今日的盈余,急急地盘点开。

    “姐,银子我这有。”许慕闵总见母亲苛扣他们的月银,以前想着法子接济他们,却被许慕莼一口拒绝。

    “谢谢大少爷,我自己有。”许慕莼不愿领他这份情,冷冷地拒绝。

    “姐”

    “能麻烦大少爷帮我把子期找回来吗”许慕辰与许慕闵自小亲近,可能都是男孩的缘故,比许慕莼还要热络几分。

    许慕闵见说服不了她,也便不再纠缠。自小便是这份倔强的脾气支撑,许慕莼甚少接受他的好意,她不愿意面对曹瑞云仍是一副抬不起头的模样,她不要欠他们的情,再苦再累都不吭一声。

    许慕闵走远后,她才垮了肩膀踱回房中为袁杏穿戴整齐,“娘,我带你去看大夫。”

    “咳咳不用了,莼儿,娘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歇上一两日便好了。”袁杏软软地瘫在许慕莼身上。

    “不行,有病一定要治,娘,今日我赚了好些银子,足够给你看病抓药,而且还有些富余,我想着给你买些灵芝补补身子,给子期做几身好看的衣裳,眼看着一日比一日健壮,年前做的衣裳都嫌小了些,他在学堂念书总不能过于寒渗。”许慕莼絮絮叨叨地话着家常,边给袁杏穿上鞋袜,“过年的时候我给你们杀两只老母鸡好好补补,不能总叫大太太给欺负了,你这个屋子多少天都不打扫一回,都一层的灰,给的伙食连下人的都不如。以前我在家还好,现在我不在家了,她肯定不给您好日子过”

    “莼儿”袁杏低头望着愈发水灵的女儿,“周家对你好吗”

    “好,女儿过得很好,每日都有肉吃,您看,我都胖了一圈。”许慕莼为她绾好发髻便蹲下身子,“娘,我背您。”

    “我来吧”随着门板吱的一声,周君玦挺拨的身形行至许慕莼的身侧,伸手一捞将她扶起。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周君玦撩开衣袂,恭敬地跪下叩首。

    许慕莼惊得不知所措,她不过是他的小妾罢了,不必行此大礼,而他却毫不在意屋内的脏乱,跪地叩首一点也不含糊。她方才絮絮叨叨一大堆的话,他是否听见了她不是什么大小姐,她比丫头还不如他都知道吗

    “娘,我背您吧”周君玦就地转过身。

    袁杏欣慰地望着女儿,看这男子俊朗不凡,知书达理,可见许慕莼是过上了好日子。她这辈子也便放了心,女儿有个终身的依托,子期也有她的照顾,她也可以放心地去了。“不必了,娘的大限将至,咳咳不必浪费那些银子。”

    “娘,您又说糊话了。您一定会长命百岁,会看着莼儿和子期长大成人,儿孙满堂。”许慕莼微恼,抓起一侧的棉袄盖在袁杏的身上。

    “走吧,相公”

    ♂

    济世医馆是临安城最大的医馆,也是最不易就诊的医馆,每日只接待三十位的病患,每遇程老爷子进宫看诊,程家老大老二上山采药,医馆便关门谢客。

    而今年刚巧程家老幺云游归来,程家老爷子便将医馆交到他手中,让他好生看管。

    不曾想程家老幺只看女子驻颜和男子壮阳之病,其他一律不看。

    每日医馆前大排长龙,程家老幺却不曾为谁瞧过其他的病。实在有违医者之道。

    日暮西沉,残阳映红天际,寒风凄厉刺骨。

    济世医馆门前的人潮已经散去,庄严的店堂前仍残余几分先前的嘈杂。

    许慕莼率先跳下马车,急急闯入医馆中,眼前寒光一闪,只见医馆的正前方一名削瘦的男子正端坐在诊案前,发束被一根绳子吊起,绑在房梁上,他目光幽怨空白,直勾勾地盯着他下颌处抵着的匕首。

    原来那一道寒光竟是匕首。

    相知 第三十二章

    这不正是那个庸医吗他为何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行凶

    许慕莼战战兢兢地猫腰前行,行至诊案前,仍未见他眨眼睛,她便大着胆子在他鼻下一探。

    “哈欠”庸医大人的喷嚏势如破竹,震得许慕莼收回了手,忐忑不安地立在他对面抬眼望着那条粗粗的井绳。

    “程大夫,您在这里表演杂耍吗”许慕莼转念一眼,或许是程书澈学艺不精,才被处以如此大刑。

    程书澈幽怨的目光空灵般地落在许慕莼身后,原本有些涣散不明的瞳仁猛一收缩,带着一丝复杂的苦涩与难以言喻的欣喜。

    “看诊。”周君玦完全无视程书澈此时怪异的造型,把袁杏轻轻地放在诊案旁的太师椅上,以不容忽视的威仪冷冷地说道。

    “今日看诊结束,明日请早。”自程书澈身后冒出来一记清亮悦耳的女声,抢在庸医大人开口之前窜了出来。

    周君玦眉心微蹙,目光越过程书澈落在他身后的紫衣女子身上,她斜斜地倚在程书澈肩上,手中握着一把和他下颌处的寒光相似的匕首,眼波流转,尽是清冷的杀气。

    “他就是那个无良大夫”许慕莼怒发冲冠,指着程书澈的鼻子,“你不看寻常的病”

    “是啊,姑娘。”紫衣女子又一次出声,“本姑娘让他给我家小柔看看,他都不肯,不得已出此下策。”

    “顾紫烈,你赶紧给我松绑。”程书澈终于幽幽地开口,语气懒散,不象是发怒。

    “你不给小柔看病,我就不松。”顾紫烈被他如此一叫唤,更不买帐,手腕一转,匕首斜斜地插在诊案上,直直地晃动着寒光。

    许慕莼望了一眼吊着他发束的井绳,“我放了你,你帮我娘看病吗”

    “这个”程书澈的眼尾轻扫过立在一侧紫抿双唇的周君玦,“我不看普通病症,只看女子驻颜和男子壮阳之症。”

    “求求你,程大夫,我有银子我知道济世医馆的诊金要很多,这是今日赚来的,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吧”许慕莼把今日所得悉数放在诊案上,“我明日再杀几只家养的母鸡过来,给程大夫给压压惊,你有所不知,我家的母鸡都是吃名贵兰花养大的,别家都没有”她边说边给周君玦使了使眼色。

    程书澈惊诧万分,“你家母鸡吃兰花”

    “对啊,别家没有的,程大夫你意下如何啊我杀几只给你压压惊。”眼神上挑,睨了一眼那条碍眼的绳子。

    “兰花是周府后院的兰花”程书澈又扫了一眼周君玦,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果然是识货之人。”许慕莼小眼神一溜,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程大夫意下如何”

    “你确定你能打赢”眼神往斜一扯,示意她身后的顾紫烈正虎视眈眈。

    许慕莼心领神会,“姑娘,等程大夫看完我娘,让他也给你家小柔瞧瞧,大不了我多杀只母鸡给你家小柔补补。”

    顾紫烈面带寒霜,挑着薄凉的眉眼说道:“你确定”

    “确定。”周君玦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剪子,“他要是敢不治,就不必在临安呆下去,继续去当他的闲云野鹤。”剪子嗖嗖几声响得凄厉无边。“程端,你说你敢不治吗”

    “子墨兄有所求,程端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其他人家的小柔”说到小柔,程书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语调,“就大可不必。”

    “程书澈,你什么意思啊你向来不治寻常病症,这回还真破了戒不成我求过你多少回,让你给我家镖局的镖师诊治,你断然拒绝,即使路遇病入膏肓者,你也是视若无睹,不肯施以援手,今日为何为了他破戒难不成”顾紫烈怒目而视,直把周君玦当成头号公敌。“难不成你喜欢的人是他”

    周君玦淡淡地笑了,勾起他邪恶的嘴角走向程书澈,“姑娘,周某是有家室的人,这位是周某的岳母大人,怎能与程端同流合污呢。”说罢,手起刀落,将程书澈的发束拦腰剪断,伸手在他下颌处一勾,避免他直插抵在诊案上的匕首。

    “啊”许慕莼惊呼一声,周大叔把庸医大人的头发给剪了,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庸医大人抓狂

    “程端,这戒你便破了就是,兰花已亡,再无念想。”这话不仅是对程书澈说,更是对自己说,那笼障在他们身上多年的业障早已化作烟尘,付于流年。

    “你当真放下”程书澈揉揉僵硬的脖颈。

    “母鸡比兰花好多了,能生蛋,还能炖着吃、炒着吃、烤着吃”周君玦邪恶地朝他家小木头抛去一记电眼,这吃法还真多,回府再好生研究一番。

    “既然如此当初的誓约已破,我便可放心看诊。”程书澈长嘘一口气,缓缓地起身走向袁杏。

    “万岁相公万岁”许慕莼一把抱住周君玦,“相公好厉害,能把一无良的庸医变成好人,相公真棒。” 许慕闵说了,只要济世医馆肯看诊,娘的病就有救了小手掐着他的胳膊直摇晃,无邪的笑容挂在她俊俏的小脸上,熠熠生辉。

    “娘子,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一下”周君玦忍不住逗她,手指抚过她额前的青丝,动作温柔宠溺。

    “相公,你要是能让他少收些诊金,我会考虑以身相许二下。”许慕莼眼角扫到方才一冲动扔出去的银子,心中一阵抽痛。

    “当真”周君玦憋着笑,伸手揽住挂在他身上的许慕莼。“老程,这是义务看诊,附赠方子,药钱免费。”

    程书澈回眸一视,会心地一笑,就算让他送上济世医馆所有的药材他都愿意,何况只是几剂方才。只要看到他能忘却过去,露出爽朗笑颜,便是他最大的念想。

    “喂”顾紫烈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眼神哀怨地看着周许二人亲昵相拥,“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不要我的吗”

    “胡闹。”程书澈收回心神,定心诊脉。

    “那你也给小柔瞧瞧吧,她快死了,一直流血。”顾紫烈手上多出一只白色的小狗,温驯地眯着脸窝在她的手腕处,尾巴处似有血水不断流淌。

    “好可爱的小狗。”许慕莼忙拉着周君玦一同围观。

    “不治。”程书澈鄙夷地睨了一眼。“它没病。”

    “小柔就快死了,你就看看吧。”顾紫烈薄凉的脸上充满无言的悲伤。

    “它就是小柔”许慕莼眉头一皱,怪不得程书澈那般嫌弃。

    周君玦似乎觉得不多踩他几脚不高兴,便说道:“程端是很出色的兽医,他肯定能治。”

    “周子墨”程书澈咬牙切齿。

    “能治就治吧,庸医大人。”许慕莼见他诊完脉正拿着笔写方才,心情甚悦。

    程书澈气不打一处来,撩开小柔的尾巴,露出略带红肿流血的地方,脸色极尴尬地低吼道:“这是母狗发情,瞧什么病”

    顾紫烈闻言,忙伸出带血的手掌问道:“发情有流血的吗”

    “你没有每个月的那几日吗”程书澈挤着牙缝啐她,为一只发情的母狗把他弄成悬梁刺颌的模样,他还没跟她算帐呢,还敢抱出来丢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有那几日”顾紫烈问得无辜,程书澈听得无语,周君玦看得无奈,还剩下许慕莼笑得无良。

    她低声在周君玦耳畔问道:“相公,为什么小狗有两个洞”

    ♂

    是夜,许慕莼带着母亲回到周府,一来为了能就近照顾母亲,二来遵医嘱,要将母亲安置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不宜继续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屋子。

    周君玦的提议让许慕莼喜出望外,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毕竟她只是小妾,她的母亲也是小妾,身份悬殊。而他却没有迟疑,“娘在周府你也能放心些,不必去许家受气。周府空的院落很多,我住的那个院落光线最足,我已让人收拾妥当。”

    想来袁杏对许家亦是可有可无之人,父亲一个月也不来一次,曹瑞云没事便抽风欺凌母亲和弟弟,将她挪至周府也好免去一切她无法看见的欺压。

    许慕莼感激于心,泪眼婆娑地揪着周君玦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相公,你是除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皎洁的月光下,周君玦的身影如神祗般高大俊美,四周似踱上一些清辉,英挺非凡。

    “是吗叶律乾叶公子对你不好吗”周君玦见她如此容易感动,甚感不悦。“还有那个大牛,给你的馄饨又大又多,哼”

    “呃”许慕莼语塞,思忖半晌才答:“可他们都不是我相公啊”

    “你是说,他们要是你相公的话,就比我好”周君玦阴沉着脸,等待着答案。

    许慕莼侧头一想,怔怔地直点头,“叶大哥又不会吼我,我做什么他都同意,也不会禁止我出行,多晚他都会陪我。哪象你,不许我卖茶叶蛋,不许我穿旧衣裳”

    “闭嘴。”周君玦的脸彻底黑了,叶律乾

    许慕莼不曾注意到他比天还黑的脸,继续数落道:“还有大牛哥啊,他尚未娶妻,人又老实,也不会有人巴结着上门提亲,身子骨也比你硬朗,你说你吃个辣都能半死不活的,多吓人啊万一你死了,那”

    周君玦掐着她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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